39第39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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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过去,沈清衍的风寒总算是彻底好全,只是咳嗽的还厉害,尤其受不得风,见风愈咳。他回许府给弟子复课的头一日,傅?想了许久,最后下定决心,晌午收了摊子后直奔铺子里去给沈清衍买了只手炉,然后又去成衣坊里跟掌柜硬磨了半天,花七百文拿下一件羊裘大氅。
好在如今是夏季,不应季的衣裳总是要便宜些,她砍价时候往死里砍,掌柜险些把一口牙咬碎,最后才一脸肉痛地答应,不然还真拿不下。
只是不知是不是应了“破财消灾”这句老话,她前一日才狠狠破了一笔财,荷包一下子瘪下去不少,第二日便得了一个好消息??
李香芸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她是清早天刚蒙蒙亮时回来的,只是船在码头靠岸后还要清点船上的渔获,里头有些鱼虾需要活不久,上岸即死,需要赶快处理。
她心里记挂大川,赶着回家,没耐心自己吆喝叫卖,便干脆挑拣出来都转手丢给了码头上卖鱼的摊贩。
也因为如此,她从码头上离开时傅?已在街上支起了摊子,恰好错开。
李香芸拎着一兜活蹦乱跳的河鱼虾蟹往家走,她灰头土脸,形容狼狈,身上穿着件不起眼的粗麻布裙,挽着衣袖,衣裳潮乎乎的,裤脚上还时不时滴下滴水来,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腥臭。
每个从她身边经过的人都忍不住拧眉,更有甚者直接一脸嫌弃地捏着鼻子别开脸,绕过她。
可李香芸却好似看不见一般,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因为是梅雨前最后一趟开船捕鱼,他们一行几个人合计了下,决定中途若是捕着了好货就去江阴靠岸,那里有市舶司,是周围几个州府数一数二的大港,往来商贾如织,只要东西足够好,就不愁卖不出去,卖不上价。
也正因为如此,她回来的比原定归家的时间迟了好几日。
但这一趟下来,却实打实地赚了不少银子,那些在江阴就出手的鱼虾就已卖了六贯钱,余下带回来的这些,回头好好清点一番拿去码头上卖了,少说也能再挣个几百文钱。
不过她这些还不算什么,要说运气最好的,还得是他们这一伙人中那个叫石头的小子,随便一撒网,竟网上来一只足有二十多斤沉的大鳖。
他拿到江阴府去卖,原是想上秤卖给脚店,可谁知竟遇上个白发郎中拦路,跟他说这东西浑身是宝,鳖甲能软坚化淤,鳖血外敷能治小儿疳积、潮热和肺痨,鳖脂能治白发,鳖胆可治痔漏,鳖头烧成灰细研为散,还能治小儿劳瘦、寒热往来,无一处不能入药,可不能卖去脚店糟蹋。
石头起先还嫌他唠叨聒噪,谁知那郎中?里吧嗦说完这一通,竟出了足足三十贯钱自行收用了。
这可比拿去脚店按斤称卖挣得多,那小子得了这笔横财,现如今高兴得都睡不着觉,想来是往后好几年吃喝都不用愁了。
不过她虽羡慕,倒也不眼红。
运气好也是本事,况且她这次的收获也不少,有了这些钱,大川下半年学堂的束?就不用愁了。
那小兔崽子知道这事儿,还指不定要怎么高兴呢。
一想到大川,李香芸脸上的笑意更深,原本已疲累到酸软的四肢又涌起几分力量,加快步子往家走去。
*
李香芸自然而然地推开黑漆漆的院门,院子里空荡荡一片,安静极了。
她没深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下意识以为自己回来得不够早,这个时间大川已经去了学堂。
可等她去了灶房,伸手一抹,指腹上却抹出灶台上落下的一层薄薄的灰,掀开陶瓮顶上的盖子,里头她提前腌好的蟹子几乎半点儿不少,圆簸箕里留下的烧饼发了霉,其余吃食也根本没怎么少,都霉烂在角落里,那股子味道熏得人直皱眉头。
她心底顿时一片冰凉。
李香芸撂下手里的东西拔腿就往外跑,疯了似的跌跌撞撞地冲出巷子口,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喊:“大川,大川你个死孩子你上哪儿去了??”
今日天晴无雨,可因为天色尚早,还拢着薄薄一层烟灰色的雾气。
唯有少数人家的烟囱里已冒起了浓浓的白烟。
街头巷尾除了走街叫卖的货郎根本没几个人,她逢人逮住便问,见没见过她家大川。
李香芸在船上这几日整日风吹雨淋,一张脸被吹得粗糙黝黑,就连头发也枯草一般,随手拿块布帕包起来,整个人瞧着比平日里足足老了好几岁,好些人一打眼没认出她是谁,被扯住时一头雾水,满脸不快。
直到听她提起大川,才辨认出她来,可脸色也并没好上几分。
几乎每个人都不耐烦地冲她摇头,敷衍地丢来一句:“没见没见,你再去别处问问。”
直到她已听够了这话,恨不得抡起拳头将眼前这些可憎的面孔都不分青红皂白地狠狠打上一顿。
但她没力气了,她真的没力气了,她想把整个镇子都翻个底朝天,找出她的大川来。
可两条腿却像灌了铅一般不听使唤,怎么也走不动。
她把所有可能都想了个遍,越想越觉得近绝望。
身子一瘫,软软的,像一条没骨头的肉虫,贴着墙根倒了下去。
只是她人瘫倒下去了,脑子却还疯转,她觉得自己的头脑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清醒。
她清楚地知道,凭她自己一个人,很难在短时间内翻遍整个镇子,找到大川。
她得找人,找帮手。
只是她该找谁?
跟她一块打渔的柳老五、裘大几个人眼下都还在码头,可码头那么远,她眼下实在没力气再走回去。
她得找个人帮她送信,可她能找谁?
对了。
她倏地想起什么,眼神一亮,心底又燃起一丝希望来??
她可以先去问问傅?,说不准她这几日曾见过大川呢!
想到这儿,李香芸扶着墙根艰难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朝沈家走去。
明明只有几步路,可李香芸拖着两条灌了铅似的腿却走得十分艰难,直到拐进了巷子口,她一打眼,发现窄窄的巷子里恰好迎面走出来一个人。
是个年轻的小娘子,手里抱着木盆,想必是准备去河边浆洗衣裳。
头顶熹微亮光落进她眼里,不刺眼,但也叫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等离得近了,才看清楚这人的面容。
有些面善,但不是傅?,于是她根本没仔细去想,径直便要与她擦肩而过。
谁知那小娘子却突然刹住脚,惊喜地叫道:“李娘子,真的是你,太好了,你可算回来了!”
李香芸惨白着一张脸怔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她。
这人的声音她也不认识,可却觉得耳熟,她是谁?
这镇上除了傅?,哪儿还有人会客客气气地唤她一句“李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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