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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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马已经蹄软高世军倒提锩刃的长刀捂着肋上伤口趟过遍地的尸体一瘸一拐走过来。他深深看着胤奚重重拍上他肩头抽着冷气笑:“你说得对老子天下无敌!”“放屁……”
这一下险些拍得胤奚趔趄他抬起沉重的手臂摘掉面具英挺的鼻梁被朝霞渡上一层橘光。鏖战整整三日他的嗓子像木柴被斧头劈开一样前两个字只见唇动发不出声音而后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我女郎天下第一。”
他说着转动视线眼中没有胜利的狂喜眸光深邃幽暗寻望着那些倒下去不再复起的面孔。
这一战他们用五万杂合军吞掉了北尉正规军十万人斩杀主将生俘万余卒何其壮烈也何其惨烈。
一个梳着辫髻满脸血污的女兵怀里抱着一把沉沉的杀猪刀在尸山血海里蹒跚而走不
停寻找着什么。
她是池得宝教出来的兵这场决战她本可以不上战场留在内城保护百姓就好。可是少女执意请战她亲眼见到自己的家人死在尉兵的屠刀下学武就是为了复仇又怎可临阵脱逃。
可连她都活下来了……女兵抱着那柄从一条断臂上找到的杀猪刀眼泪扑簌掉落“你那么厉害那么勇猛……你怎么可以死……”
终于女兵在几具尸体堆积的拒马边找到了池得宝。
池得宝紫红色的脸血色褪尽呈现一种死灰的白她闭着眼躺在那里好似安详地睡着了。
右臂不在的女子看上去不再那么粗壮但她的左手里依旧死死攥着杀猪刀仿佛随时准备暴起杀敌。
女兵怔怔看着她双膝一软伏在池得宝身上放声大哭。
“池教官池姐姐……我还有刀法没有学会你继续教我啊……你不是最爱吃我做的??吗你最怕吃不饱了我做很多很多给你吃好不好好不好……”
周围幸存的士兵被她的哭声感染沉默地垂下眼帘解下额带。
撕心裂肺的喊中出现一道微弱的呻吟“哭……哭什么。”
女兵如被点中哑穴猛地直起身看去。
池得宝虚弱地倒了口气眼皮沉得怎么样也睁不开可声音的确是从她气若游丝的喉咙发出的:“傻囡俺还没回去跟女君请功呢怎么……能死……”
她感受到右肩传来的剧痛半昏半迷地皱眉:就是可惜以后得学左手拿筷子了。
破败的城墙下黄鲲踢开半截断裂的攻城梯背着找回来的乙生往回走。
他笑着说:“上次我嘴贱
黄鲲咧开的嘴角颤抖起来“别装死!别指望我替你养孩子听见没有……”
可是背上冷透的人再也不能回答他。
接下来打扫战场整顿军伍胤奚异常沉默。
韩火寓清点伤亡数目胤奚亲手埋葬了他的亲兵与牺牲士兵。祭诔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出了这位冲锋最凶流血最多的胤王声音里的哽咽。
残月如钩胤奚放下火把不叫人跟随独自策马在高平川下。
蔚茹河的水面印下一道清肃落拓的剪影这一刻胤奚忽然很想回到谢澜安的怀抱想让她那双盈盈流转的明眸含住自己。
他突然有一种感觉她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就像一抬眼便能看见的月亮。
可她此时人在金陵。
胤奚没在低落的情绪中沉溺太久这一战打得惨烈可终究是胜
了。他是三军表率,时时刻刻影响着将士们的士气,从河边回到营地后,胤奚恢复如常。
韩火寓鼓舞军容,大犒将士。休整几日后,起义军乘胜向关中进发。
胤奚说的没错,啃掉了赫连朵河这块最硬的骨头,关中唾手可得。雍州以东守备,听闻关中大行台败于一狐面悍将之手,身首异处,一见玄狐面具便闻风丧胆。
从略阳,陈仓,再到扶风,胤奚所过之处,守军开城揖降,如风披靡。
胤奚接手城池,令韩火寓收图籍,抚百姓。
带兵进城前,他特意与高世军交代,让他约束好自己的兵,进城后不许劫掠妇女。
不拘小节的高世军很不乐意,“仗打赢了,兄弟们都憋了这么久……”
老子流血拼命地打仗,在温柔乡里享受一番天经地义,都是男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胤奚横刀于膝,冷冷看着他:“等江山易主,将士分功,正经娶一房媳妇安生过日子,那是好汉。到时候没着落的,来找我说媒都无二话。可若谁敢糟蹋良家妇女,我的刀不认人。”
高世军对上那双湛深的眼睛,知道这人真会翻脸,思来想去,叹了口气。
他手指他的刀:“你这刀锻得讲究,不是加了五牲油脂千锤百炼,出不来这样的花纹。”
胤奚转而淡淡一笑,“将军的环刀更是好刀,北地军匠与我朝军匠的技法不大相同,过后还要向将军讨教一二。”
二人马后的韩火寓,听他们话题转到了交流锻刀技术上面,无声松了口气。
最后一点暑气隐去,枫叶尽染,桂花飘香,大军日进百里,直逼长安。
这日临近渭城,前方探路的忽来回报:“胤统领,齐鹊使回来了!”
胤奚抬目,沉峻的神色不由缓煦。
当初他派出三批斥候往荆州联络,后来皆无音信,原以为都遭遇了尉军,不想还有人幸存。
齐鹊使下马,得知军队已大败赫连朵河,比胤奚见到他活着还激动。
他从怀里小心地取出一只比他性命更紧要的白玉簪,呈与胤奚。
“统领,女君已经登基了!立国号‘治’,年号神泽!两个月前,下属至汉阴,正逢陛下御驾亲征前往鬼石硖??这发簪是陛下从发上取下,命下属交给统领的,勉励统领厉兵秣马,说相逢之日,亲为统领庆功!”
女君登基了?!
韩火寓等人听到这句话,两眼发亮,心潮澎湃。
他们这一个多月急行猛进,不是攻城就是赶路,还无从得知这个消息。脸上养回些血色的池得宝,激动得恨不得左拳击右掌。可惜她现在孤掌难鸣,便高兴地捶了马鞍一下。
青骢马冷不丁挨了
一击,喷吐鼻息,发出委屈的低鸣。
胤奚接簪,来不及欢喜,注意力全被一个字眼摄了过去。他嘴唇白了一半:“鬼石硖……她带了多少兵马,谢二爷可在侧?
齐鹊使怔了怔。
当日他目睹王师军威壮盛,便只顾瞻仰,忽略了陛下亲征的风险。
“陛下领一万禁军,刘时鼎将军在,未见洛阳王随同……
话音未落,一记马蹄急响,胤奚已驾马从他身边驰策而去。
“胤爷!韩火寓情急之下喊出一声,祖宗!这位爷不会想一个人去鬼石硖接应陛下吧?!
不过这还真是胤奚干得出来的事情,韩火寓当机立断,对肖浪道:“请将军带三千人跟上胤统领,接应陛下。
而后他转过头,向高世军略带恭谨地请示:“韩某便与高王在城郊驻扎,等待传信,高王以为可妥当?
眼下的情形不乏微妙之处,女君称帝,御驾亲征,意在中原是不用说的了,而他们这边,却是自封的王号。
胤奚鲜少如此失态,走得急,一句话都没留下。若是叫高世军以为他们汉军与皇帝陛下汇合,有掉过头来对付他的意思,再起什么变化,便是横生枝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