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第134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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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子守着庄和初也就罢了,见女子,实在失礼。看庄和初铺开的这些家伙什儿,左右一时半晌是忙不完的,云升忙道罪一声,低埋着脑袋紧贴门边一溜烟儿地出去了。
里里外外都没有旁人了,千钟才踏进门来,小心又老实地穿过由灶台漫出的薄烟,定在个不远不近的地处。
俨然一副听候发落的架势。
庄和初却还是一副和气又温存的样子,“姜管家说,你想吃城南街最西头的那家炸糖糕,那里人总是很多,要排队等着,冬日风寒,待天暖些再去吧。炸糖糕也不难做,我可以做出差不多的,今日就将就吃吃。”
说话间,庄和初已从油罐里舀出几勺油,半深不浅地倒进旁边的另一小灶里,又从大灶膛中借出火种,低下身,利落又干净地给这小灶生起火来。
好像那么着急地差人将她从谢府接回来,真就是为了这一口炸糖糕。
但再怎么像,千钟心里头也清楚,有些话迟早要说个明白,他越是不问,她越是得趁早说出来。
“大人,”千钟深深吸了口燥热又令人心安的烟火气,心口一热,毫不转弯抹角道,“您先前说,他因为我不经意里见到了要紧的事,就想要我的命,我已经弄明白我见到的是什么了。我也弄明白,您去梅宅提亲那天,为什么让他诊脉之后反倒伤得更重了。”
千钟说着探手入怀,摸出揣了一路的那叠子银票。
“我跟他要了这些钱,还跟他要了好些很值钱的药材,不算我报答您的,只算是他先前欺负您,赔给您的吧。”
也不待那低身在灶膛前看火的人腾出手,千钟已凑上前来,一把将整叠银票掖进他衣襟里,掖罢还唯恐塞得不牢,又拽着那片衣襟抖了抖。
“您好好收着,买些您喜欢的物件,能多高兴些吧?”
千钟说这话时就蹲在他身边,咫尺之近,便是隔着薄薄一层柴烟,也足够庄和初看得清楚,这双巴巴望着他的眸子里清盈盈的一汪尽是期待。
寻了片刻,也再没寻到其他。
“你……”庄和初略一迟疑,到底还是轻声问,“不生气吗?”
生气?
千钟怔愣片刻才恍然回神,目光微微一黯,摇摇头。
“本来就是他捡了我,才有我的一条活路,不然,我哪能有这么多年的活头呀?他不是一定要对我好,一定要管我一辈子,他有他自己的家,他自己亲生的孩子,他不要我了,那就不要吧。只是……”
千钟话音顿了一顿,低了几许。
“以前我以为他死了,可我觉得自己有爹,现在觉得,我没有爹了。”
几句话间,千钟已环抱住双膝,下颌挨在膝头上,低头微微缩身成小小的一团。
自来了庄府,已许久不见她这个样子了。
庄和初心口漫过一阵绵密的痛意,放下看火的东西,腾出手将怀里那叠银票取出来。
人活于世,一切看得见摸得着的身外之物,皆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唯有五感所得、七情所动,无影无形,却是实实在在真正属于一个人的一切。
“谢恂是谢恂,自他脱身回到这个身份里,便不是你爹了。”庄和初温声轻道,“而那个救你性命,养你长大,教你领悟许多道理的人,也有他自己的身份,并非是谢恂。你爹仍葬在那片你为他挑选的风水宝地,长奉香火,他还是会保佑你。”
低埋的脑袋再抬起时,一双眸子又亮了回来,“是这个理!谢谢大人。”
早些乍见姜浓通过十七楼的暗道匆匆来报此事时,庄和初头一桩便是担心她会否为此事难过,另一桩,便是方才被她错会的那一问。
庄和初稍稍迟疑,还是又把这一问问得更清楚些,“你不怨他,也不怨我吗?”
姜浓领了吩咐离开后,他才陡然想起,昨夜在十七楼院中,千钟没头没尾地问他,还有没有什么曾对萧廷俊许诺没有兑现,日后若有机会又是否还会去兑现。
话是问的他与萧廷俊,但那时她心里所想,该就是在谢恂身上的。
那只被谢恂称作是“嫁妆”送来庄府的碗,必是含着什么只有这对没有血缘的父女二人才知道的许诺。
那便也是说,在见到那只完整的碗时,她已什么都知道了。
可她什么也没与他说。
这便意味着,她也是在那时就已明白,她与谢恂的这道关系,他早就清楚,且已瞒她日久了。
设身处地去想,如此要事被朝夕相处的人瞒了着这么久,总是会有怨的。
可她似乎全然没这个念头,甚至还要为他冒险去讨一份补偿。
手上的银票还有些残存的体温,却好似比灶膛里的火焰还要灼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