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相亲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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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下,男人的影子被拉长,像一条沉默的河流,从白玉的脸上、身上流过。白玉伸脚抵着槐树,盯着男人的脸,脑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陈丑奴迎着她的眼神,他的脸还在红,还在烫,可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羞赧,局促,犹豫。

    他的眼睛让白玉想起受困在囚笼里的野兽。

    白玉收回视线,足尖用力一点,藤摇椅重新摇起来。

    嘎吱,嘎吱……

    陈丑奴喉头滚动,埋下头继续刻碑。他浓密漆黑的睫毛在微风里不住地颤抖。

    白玉兀自冥想,没有注意,她捏了捏自己的脸,道:“那个何寡妇……是不是长得不好看?”

    陈丑奴的刀在沟槽里晃悠,心不在焉。

    “没仔细看。”

    白玉“噢”了声,又道:“那我好看吗?”

    陈丑奴的喉头又动了一下,白玉明显地听到“咕咚”一声。

    “好看。”陈丑奴侧过脸,向她扬了下唇。

    白玉愣住。

    暮色笼罩,光影柔软,男人坐在树荫间漏下的光影里,极短暂地笑了一下。

    白玉看到了他嘴角一刹而逝的酒窝。

    ***

    东屏村的周二爷,是白玉在陈丑奴这间院子里“见”到的第二个生人。也是除幺婆婆外,十里八乡最后一个敢亲临这间小院的人。

    他是陈丑奴与县城周记丧葬铺的中介人。

    周二爷来取陈丑奴刻了四天的那块墓碑。他不进院内来,只在院外山路口拉一嗓子,算是招呼,陈丑奴也不答应,把树下的石碑一抱,出院送去。两人几乎没有对话,一个交钱,一个交货,算是完成。

    白玉在老槐树下乘凉,能听见周二爷那匹骡子下山的达达声。

    陈丑奴回来时,手里有一串铜钱和一张纸条。

    白玉知道铜钱是工钱,纸条上面写的则是死人的生平、墓穴的风水。

    他又有碑要刻了。

    刻碑的第一步,是磨石。陈丑奴从东院石堆那挑出一块大小相宜的青石,拿风水尺把尺寸量好,用墨线弹过后,便开始忙活。槐树荫被白玉占着,他大抵是怕石灰扬到她,直接在院角开工,白玉躺在那张藤摇椅上,百无聊赖,只能欣赏他劳动时专注的姿态,以及慢慢被汗水浸湿的、肌肉紧绷的躯体。

    他的手脚真长,一截小臂,估计能抵白玉一整条胳膊,肤色是被长年累月的日照晒成的最原始、最健康的古铜色,握刀时,一条条蜿蜒的青筋突起,那种贲张的,甚至有些野蛮的力量,让白玉的眼眸发深。

    “你刻一块碑,挣多少钱?”白玉随口问。

    陈丑奴答:“一吊钱。”

    白玉点头,应该就是周二爷拿给他的那一串铜钱。

    “附近死人多吗?”白玉又问。

    陈丑奴一怔。

    白玉勾唇,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的生意好吗?”

    陈丑奴会意过来,正色道:“我能养活你的。”

    白玉:“……”

    他似怕白玉不信,突然放下手里的青石块,起身走进屋里去,出来时,手里便拿了刚才从周二爷那儿得来的一吊铜钱。

    他径直走过来,犹豫片刻,把白玉的小手拉起,将铜钱塞进去,塞完后,转身回到院角继续忙活,至始至终,一声未吭。

    白玉垂眸,望着手心里那吊微烫的铜钱,手一伸,把它挂到藤摇椅犄角上。

    他不是拿钱给她,他是拿诚心给她。

    他把昨天那话当真了。

    “陈泊如。”白玉喊他的大名。

    陈丑奴埋头敲打石头,佯装淡定:“嗯?”

    “你真要娶我?”

    “砰”一声,一截石块被敲碎在地,陈丑奴直起背脊,脸仍是埋在乱发里:“嗯。”

    “你都不问我从哪儿来,以前干过什么,是正是邪,是好是赖?”白玉乜斜着他。

    陈丑奴沉默了会儿,转过头来,他的眼睛第一次在阳光下这样明亮,剔透。

    “不问。”他斩截道。

    白玉默然。

    陈丑奴紧抿嘴唇,却又不想让自己的不安、忐忑表露得太明显,他重新握紧手里的刀、锤,转身继续跟石头较劲。

    “你要反悔?”陈丑奴故意不看她,做出平静的样子。

    白玉将男人拙劣的演技尽收眼底,答:“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不敢反悔。”

    陈丑奴心底窃喜,坚持隐而不表,可他忘了自己的酒窝,那两个圆圆的、深深的酒窝,在白玉眼皮子底下极雀跃地蹦了一下。

    “嘁……”

    白玉轻笑,没有拆穿,躺平回去,端详树上层层覆压的绿叶。

    这无所事事的日子实在乏味,她开始另找话题:“这回死的是个什么人?”

    “云家堡的二公子。”

    “江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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