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所执(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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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将军正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时间太长,许多直接证据都毁在了过去。而且常态看法已成,“铁案效应”面前,因为季子衡这个“叛将”身份几乎成了后世史书的标准答案,论断根深蒂固。

    但,总有出奇的地方,两千五百年之内,中间偶尔会有几个朝代的文人或是史官,客观地记录这位将军,字里行间甚至透露着赞许与欣赏,没人知道是什么导致了这些人更改意见。

    顾千明白,这是季留云和季济弘多年以来坚持的成果。

    而这些零星的记载,为还原真相铺上了第一级阶梯。

    现在,季留云手中虽然有足够的证据,但如何在不暴露自己是个妖怪的前提下展示这些证据,是一个需要谨慎处理的问题。

    本来,偶尔出现这样的事,可以联系阴阳之间的相关机构,由他们代为出面。

    可是季留云没有提过,顾千也没有建议。

    谁都明白,这件事必须由这一树一鸟来亲自做。

    观世一战之后,这条为将军正名的路他们走了半年之久,过程何其艰辛。

    甚至,季留云还动用自己所有资产,成立了一个叫做“季文化研究”的民间研究机构,以机构的名义追溯历史。

    声音逐渐传播开来,加上考古研究这些年来不断进步,许多新旧朝代交替的重要文献不断面试,根据研究院的推进,甚至还在许多地方志中,发现了一支名声颇好的军队。根据古云瑞国文字,将旗为“季”,根据出现的先后时间对比季子衡出战记录,都能有所对应。

    整理可得:此军所到之处敌寇丧胆,却让黎民安枕,甚至将士们会卸甲执锄,助农耕种,行军扎营,不扰民居,反以粮饷接济贫困。

    所过之处,盛名大作。

    而这样一支军队的领将是何为人,迅速引起了现代社会的讨论。

    会是叛将吗?

    叛将需要对百姓好吗?

    叛将的定义到底是什么?

    随着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许多学者和机构开始整理同一时期别国的文献,发现在对立角度上,能读出敌国对于这个季子衡又爱又恨的态度??爱是因为欣赏,恨是因为打不过。

    这种来自于敌营或者中立方的评价很有说服力,但依旧不够。

    单个出现的证据不足以完全推翻已有定论,需要多个独立来源的证据互相印证??历史需要非常严格的证据链。

    但做了,多少都会获得回应。

    因为影响和讨论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终于,在六月初找到了云瑞国后主的墓,同月,棺椁里发现了一封罪己诏。这位云瑞国后主在史书上留下的评价并不算好??昏君、懦弱、不思进取。他在位期间没有开疆拓土的功绩,却也勉强保持了朝廷运作,直到最后被敌军压境。

    罪己诏落笔于亡国后,自明罪过,也说明自己听信奸佞折损朝中栋梁。

    至于为什么要写这封罪己诏,以及这样一位亡国之君为什么还能体面下葬,历史学家众说纷纭,比较合理的大约就是,这是他的真心悔过,毕竟字迹上确有部分颤抖潦草。而他,是一个极其注重名声的皇帝,这封罪己诏是他给自己的历史形象留下的最后注脚。至于敌军,也就是后朝为何要给他体面下葬,这也是历史上一个为了名声的传统做法,尊重敌人,继而证明自己不是野蛮的侵略者,给亡国之君一个体面的葬礼,能最有效的衔接前后政权。

    这封罪己诏,是一个残破帝王在最后时刻的话,也成为了季子衡正名的关键证据。

    抹黑一个人,只需要当时的皇帝唇启唇合一句话,为他正名,一树一鸟坚持了两千五百年。

    *

    六月底,季留云以收藏家的名义无偿捐出了所有关于将军的旧物,其中就包括那柄象征了季家开国功勋的青铜剑。

    七月中旬,发布会。

    出发当天,小鸟激动得上窜下跳,甚至拿了好多小皮筋,拜托陈巳把自己的头发编成一条条小辫子,再仔细地束好。

    甚至早半个月就挑好了自己要穿什么衣服。

    自从得知终于到了发布会这一天,顾千数次听见季济弘趴在屋顶上哭。

    忘了说,介于这边夫夫同居,所以季济弘含泪搬……到了隔壁。

    而无往巷014号的另一个隔壁,原本被闻书兰和城长歌二老用来接近外孙,如今已经认回小顾千,这套院子就留给顾学养老了。

    这不,顾学正敲着门催促快走,城无声给老人家开了门,用眼神示意院子里那队忙碌的人。

    小鸟有陈巳?饬,季留云的外在形象自然就交给了顾千。

    “你再低一点。”顾千搓着手里的发胶,仔细不已地给季留云捋造型。

    末了后退几步,“你说你,活了这么多年,连个像样的发型都不会弄。”

    季留云笑道:“顾千大人教训的是。”

    季济弘本来乖乖地坐板凳上,结果不晓得想到了什么,居然当着人就开始啪塔啪塔地掉眼泪。

    边哭还边念叨,哪里像个鹰,简直像只可爱的小麻雀。

    顾千赶紧挥手让季留云去换衣服,自己抽纸巾按去小鸟脸上,陈巳不时出声提醒。

    “哎,衣服哭湿了!”

    树影婆娑,碎光落在每个人身上。

    城无声按着想要催促的心情,把话咽回去好几次。

    直到老槐树上的知了开始聒噪,顾学才喊道:“再不走要迟到啦!”

    众人都忙乱起来。

    顾千牵住季留云,“走,给咱们将军正名去。”

    ……

    将城博物馆今日格外庄重。

    展厅之内,且古朴且肃穆。

    穹顶上投着云瑞国的地图,随着时间推移,画面不断变化,那些曾经的疆域在灯光里显现。

    两侧的墙边,是季留云和季济弘多年来收集的文物:战旗、甲胄、竹简、文书……

    作为这个项目的最大捐赠者,主持人邀请季留云和季济弘上台采访。

    “我们注意到两位季先生和季子衡将军同一姓氏,请问这其中有什么渊源吗?”

    “或许真的有渊源吧。”季留云的声音沉稳且平和,“也可能是因为这个渊源,才让我和济弘坚持了下来。”

    两千五百年的老树妖没撒谎,他们的确是因为这份渊源,才走过了漫长的岁月。

    主持人:“二位如今有许多名号,比如收藏家或者研究员,请问对于二位,最认同自己的哪一个身份呢?”

    “一个尊重将军的朋友。”季留云回答,目光望向穹顶的投影。

    季济弘立刻接话,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我是一个仰慕将军的小……朋友。”

    “朋友”二字,在这个场合下实在显得过于朴素了些。

    主持人愣了一下。

    在这个喧嚣的年代,人们习惯于用各式华丽的头衔来包装自己,但面前这两位,明明有着那么多响亮的名号,却选择了最简单的身份。

    偏偏这样的回答,更显分量。

    “好一个‘朋友’。”主持人说,“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二位能坚持这么久,因为朋友之间,从来不需要任何理由,对吗?”

    季留云这次不再回答,只是沉静地微笑,季济弘早就抿紧了嘴??孩子搁那憋着不哭呢。

    倒计时开始之前,主持人庄重地念了一段话。

    “历史总是在不经意间留下痕迹,就像你我掌心的纹路,藏满了过往。或许,有人会问,为什么要在两千五百年后重提旧事?对此,我有自己的回答:因为正义不该有时效,真相不该有期限。那个宁死不负黎民百姓的将军,永远值得我们为他正名!”

    “呜!”

    小鸟终于憋不住了,顾千赶忙给他递纸。

    他一边抹着脸一边低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想哭就哭吧,没事。”季留云揉了揉小鸟的脑袋。

    主持人不知道季济弘为什么哭,但季留云知道小鸟为什么而道歉,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台下是来自不同地方的历史学者、新闻记者以及普通观众,他们都被这对兄弟的求证精神打动,在这个浮躁的世界里,还能看见有人愿意为了一个真相如此激动,这本身就让人动容。

    掌声响了很久,主持人看了看表,深吸一口气:“现在,很荣幸代表将城博物馆宣布这个展厅正式落地!邀请大家和我们一起倒计时。”

    展厅所有灯光关闭,每过一秒,就亮起一片区域。

    五。

    穹顶上最先亮起,投影里缓缓展开还原云瑞国的城郭样貌,城墙、楼阁、街巷在投影中次第浮现,历史苏醒于此刻。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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